面對「女生就是比較情緒化,邏輯不好」的批評,「男生會被讚賞風流,女生卻要被罵破麻、蕩婦」的社會現象,以前我們只能怒在心裡,不知道怎麼反駁回應。直到上野千鶴子將自身社論集結成《厭女:日本的女性嫌惡》一書,我們終於能理解,上述種種社會現象,原來都跟厭女有關。
厭女,並不只是字面上的討厭女性?
厭女一詞的起源,是希臘語misogyny,此詞即表示對女性的憎惡、仇恨與輕蔑。由此可知這類對女性不友善行為自古希臘時代就已出現,上野千鶴子也在《厭女:日本的女性嫌惡》一書中多次提到古希臘的厭女情結。
厭女字面上的意思是「討厭女性」,許多人透過厭女的字面意義反駁自己對女性友善、交過女朋友、身邊很多女性友人,藉此表示自己並沒有厭女情結。事實上,厭女一詞更多的是對女性的輕蔑與規訓,透過各式貶低手段,試圖讓女性,甚至可說所有非異性戀男性的性別與性傾向低人一等,藉此維持異性戀男性的優勢地位,形成讓異性戀男性永遠成為世界主體,難以撼動的父權體制。
盛行全世界的父權體制,可說靠著厭女、把女性次等化來維持與運作。
古希臘時代就開始厭女至今
前文已提到,厭女這個詞彙與相關行為自古希臘時代就已有跡可循,上野千鶴子甚至挖出希臘哲學巨擘亞里斯多德有「女性是不完整的人類」等論述,以及希臘時期的男女夫妻關係,是類似奴隸制度的擁有/被擁有。如此的社會制度,提供這世界良好的父權、厭女體制培養空間。
由於歐美國家受到啟蒙運動、世界大戰等讓女性權利抬頭的浪潮較早也較明顯,這使厭女機制在歐美國家能夠比亞洲國家早一步逐漸失效,儘管近年厭女機制有復辟之勢;但把視野拉回亞洲,除了厭女標竿的孔孟儒家思想仍被尊崇至今,上野千鶴子也在《厭女:日本的女性嫌惡》一書提到,日本在1889年透過皇室改革、建立皇室典範,讓皇室繼承權成為生理男性的專利,替原本厭女情形相對不嚴重的日本皇室建立健全厭女體制,持續滋養日本的厭女能量。
厭女體制怎麼運作、怎麼傷害人?
維繫父權社會、家父長制度的厭女體制,主要透過貶低與分化兩種主要手段進行。厭女體制對女性的貶低行為,主要是類似日本皇室改革讓女性喪失權利,以及自古希臘時期亞里斯多德,到近代佛洛伊德等學者發表女性在生理層面劣於男性的論述,從社會制度與思想雙管齊下,讓女性居於男性之下。
厭女體制的分化如何運作?其一是結合貶低女性的基礎,達成男性為性主體、女性為性客體的分化,建設「男人得有女人作陪」的價值觀,透過身邊女性圍繞、紛紛投懷送抱,建立男性的價值、建立男人之間的彼此認同,形成維持性主體地位的同性社交圈。架設同性社交圈同時,排除並貶低「娘娘腔」女性化的男性、男同性戀者,以免性主體與性客體的界線變得模糊,讓男性出現成為性客體的可能。這樣的社交圈不只讓女性居於性客體的次位,也一步步形塑了恐同症。這種透過有女性環繞來建立價值、建立連結的男性社交圈,更讓在交往求偶市場居於弱勢、交不到女朋友的異性戀男性被戲稱為「魯蛇」,被當作失敗者受人輕蔑。有的「魯蛇」自認「非自願性單身者」,甚至對女性發動言語或肢體攻擊,形成社會事件(例如幾年前非常轟動的台灣母豬教)。
另一種分化手段,則是對女性群體的分化。上野千鶴子提出「性的雙重標準」一詞,詮釋對男女性道德有不同標準的現象,通俗的說法就是前言所提的「男生會被讚賞風流,女生卻要被罵破麻、蕩婦」情形。
在厭女的家父長社會制度下,性道德標準的解釋權被男人把持,除了可以讓男人周旋在不同女子之間都不會被譴責,更讓男人可以透過性的雙重標準,把女人分成「聖女」、「妻子/母親」,與「妓女」、「淫婦」、「玩伴」,前者負責替男人傳宗接代,並被屏除在獲得性愉悅的選項之外;後者則負責滿足男人的性愉悅,滿足後還要被男人攻擊性道德水準低落。男人更可以藉此分化女性群體,讓女人自我對立,讓被男人劃分的兩種女人互相攻擊內鬥。有的女人則透過「我跟別的女人、那種女人不同」試圖在父權制度下贏取被男性搜刮的僅存資源,最終讓女性自己也有了厭女情節,不只跟其他女人戰爭,更多的是在厭女的社會體系下自我厭惡質疑到死去。
藉由貶低與分化異性戀男性以外的性別、性傾向,父權厭女體系持續維持至今。然而,看似對男性極度有利的父權體制,傷害到的不只有女人,也有男人。
厭女如何克服與應對
厭女情節與體制從古希臘時代就開始運作至今,已經內化、深植每個人心中,必須由西蒙波娃、賽菊蔻、上野千鶴子等女性學者點破,才能意識到看似支持性別平等的社會,依然有著深刻到難以破除抹滅的厭女。
已被潛移默化的厭女該如何克服?除了意識到自己存在厭女情結——上野千鶴子也在書中提到,每位女性主義者其實都有厭女症狀,否則不會起身抵抗厭女——並勇於面對,而非以「我不討厭女人啊」之類話語迴避,更重要的是無論男女,都必須試著跟自己的身體、和自己的慾望和解,對抗自身因不符合父權厭女體制期待,所形成的自我厭惡,接受自己有和體制不合的思考與生活方式,讓自己從家父長制度中解放。
這是女性主義的目標之一,將女性從無止盡以男性為中心視角的規訓中解放,使相對沒有資源的弱者也能得到尊重,讓每個人都可以活成自己想活成、讓自己最自在而有自信的樣子。
《厭女:日本的女性嫌惡》書籍資訊
作者:上野千鶴子
譯者:楊士堤
出版社:聯合文學
出版日期:2015年8月12日 初版四刷
文/Amethyst